从北京去重庆出差完后,我顺道回了一趟成都,成都到重庆的高铁只需要一个小时,我上车前买了刚烤好的脆皮肥肠,锡纸包着,到成都东站仍有余温,咬下去外表酥脆,内里软糯可口。

大约四年前,我写过一篇文章「我和几个不在北上广的90后聊了聊他们的生活」,第一个聊的是我大学的朋友,他小说写的极好,并且比较高瘦,所以我们那时候尊称其为寒韩。

至少在大三的时候,寒韩的理想职业依然是成为一名墓园的守墓人,但这个理想在毕业后很快破灭了,根据他的说法,这个职业是事业编制,需要考公。

此后他就成了一名运营,在成都待了 5 年。

这次回成都后,我和寒韩约了一起喝酒。

5 月末应该是成都最舒服的季节,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,时常还会有轻风,我们坐在街头,一口一口的喝冰凉的酒。

有一些朋友可能是这样,你们曾经很熟,大家经常混在一起,但是因为各种原因,很长时间没怎么联系,也有了各自的生活,变得陌生而疏离,而另一些也是很长时间不联系,并且节假日也绝对不会发什么祝福短信,但几年后见面,还是跟多年前一样自然,就好像大家只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说了拜拜,回了自己的寝室,然后又在教学楼碰到了那样。

寒韩就属于后者。

曾经和我们一起混的人,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,很难再聚,现在则只剩下我们俩在街边坐着喝酒。

在大学的时候,寒韩就是一个诗人,他为他喜欢的姑娘每天翻译一首泰戈尔的诗,也以自己和身边的人为原型写小说,他喝了一口酒问我,你看过中华小当家吗?里面有个及第师傅,我认识你的时候,听到你的名字就想到了及第师傅,所以我写的故事里,以你为原型的人物,就叫及第。

我要求看这个故事,但是他以写得不好为理由拒绝了。

当年寒韩为之译诗的这个姑娘,后来去了澳洲,按照寒韩的话说,他们建立了「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」,而现在寒韩则在追一名安静的女生,寒韩对我说,这个女生话不多,很安静,但每次说话都很有见地。

寒韩在过去的两年有过一次创业,在成都南边做社区团购,还拿到了融资,但后来因为激烈的竞争,最终挂了,现在开始重新打工,创业过程中能遇到的一堆烂事,他也都遇到了,但这件事他自始自终没有告诉家人,因为他不想让家人担心,我从小到大都是最懂事的那个孩子,寒韩抽了一口烟对我说,而我则让他把烟灭了。

说来奇怪,寒韩的笑容和眼神,和我记忆中大三或大四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,我很确定他有一些变化,我也很确定他没有变。

我们喝到十二点半,然后各奔东西。

严格意义上来说,其实是各奔南北,他往南边走,我则往北边走,我家在城北,但我不打算回家,因为兴趣使然,我订了一个太空舱,从来没试过,我想试一试,住一晚上。

这家太空舱酒店在一座公寓里,本质上就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,我找到了我的舱,钻了进去。

刚喝完酒,又进入了这样一个舱,我内心很有一些科幻满足感,但很快我发现了问题。

首先,这个舱非常的拉垮,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,又略微有一些摇晃,给人非常不踏实的感觉,其次,它密封并不严实,底部有缝,可以看到地面,然而却又有点闷。

这些让我萌生了退意,但毕竟已经凌晨一点过了,我还是想尽量坚持一下。

我想尽量睡着,但这个舱一点都不隔音,外面两个哥们大晚上不睡觉,居然一直在聊天。

击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想去上厕所,但是厕所一直有人,我等了30分钟,厕所那个人还是没出来。

于是我一狠心,背上书包,走上了凌晨 2 点的街头。

难道就真的不能将就一下吗?可能也不尽然,还有一个原因是,离开学校之后,我很久很久没有在凌晨的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在街上瞎晃了,我有点想再次感受一下凌晨在外面是什么样子。

我走出去的时候发现,外面下雨了。

好在雨不大,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还是走了出来。

凌晨的街道很安静,店铺全部关门了,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,我对城南不熟,漫无目的的沿着街边走,一路都是茂盛的行道树,几乎挡住了所有雨水,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,听着让人觉得平静。

我想起上中学的时候,有一次和同学们出来看世界杯,看完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过了,我们一起往回走,在许多个路口分流一两个人,最后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同学,走到我们两个也将分道的街头,看了眼时间,四点四十四分,我们都觉得太不吉利,于是又站着聊了两分钟的天,才相互道别。

我差不多走了四十分钟,快到三点了,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,我脑袋想了很多事情,有些是以前的,有些是现在的,我想象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,顿时有一种孤寂荒凉的感觉,但我立马抽身回来,知道我有家,有关心我,也有我关心的人,我甚至还有一些数字货币,这样一下就涌上许多安全感,这有点像站在窗户边上,抓紧栏杆,想象一下自己不慎掉落,然后往里退几步。在安全的边界内想象危险,会有一种奇怪的幸福感。

直到我突然发现了一只狗。

它从街道对面迈着小碎步跑过来,精瘦但又强壮,它的眉毛上有两个点,看的我心里发毛,周围一个人都没有,它走到我脚边,开始闻我的小腿,一声也没叫,尾巴也不摇,我快被吓尿了,不敢轻举妄动。

这时候远处开过来一辆出租车,我感觉来了救命稻草,拔腿就跑,冲上了出租车。

师傅问我去哪,我说你先往前开,坐上出租车之后,对狗子的警惕立马消除了,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,我感觉立马就能睡着,强撑了一会儿,看到旁边有家快捷酒店,我让师傅停车,然后进了酒店,极快的开了个房间,然后跳上床睡着了。

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一点了,离开酒店后,我开了一辆共享单车,慢悠悠的骑车回了爸妈家,吃了一顿大饺子,瘫在沙发上,又睡了好长时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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